论诗五首·其一
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 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
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 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
青口龙子为龙时,阳精洞丘谷。 神行物无碍,摧山如剖竹。 青口当其涂,长峦势奔蹙。 砉若万羽林,分行避黄屋。 祇今苔藓壁,即是群山腹。 天空堕石罅,雷与斫云足。 鬼斧一以劖,神鞭驱不续。 踯躅花其巅,聊舒游者目。 第五泄白蜺饮晴壑,一饮万人鼓。 腥风喷涎沫,下有神龙府。 倾崖与回薄,犷石佐虓怒。 十里骨立山,洗濯无撮土。 遥源杳何处,落地名第五。 客来泉亦喜,舞作千溪雨。 赤脚立雨中,衣沾翳厓树。 廿年成始至,重游在何许。 凭君铁锥书,一破苍苔古。 白龙井招提万山里,门与苍崖对。 尝闻白龙井,窈出清溪外。 沿洄未觉远,忽抵前山背。 半壁仙屋深,回峰洞门碍。 奇峦互倾仄,飞溜各形态。 厓松老将化,石笋看来大。 磐谷戴土耕,寒苗接流溉。 蹊幽生晚畏,径转添新爱。 已谓人境穷,蓦与村翁会。 息肩支短策,洗足坐鸣濑。 但见玄发垂,安能辨年辈。 因知云雾间,神仙宛焉在。 第一泄宋景濂记云:“诸泄惟第四级不可至,或以絺围腰 ,系巨筏俯而瞰其取道,盖从巅上下耳。 ”僧言山下有细路,缘厓可上,则四泄皆可至也。 时方雨,险滑不可置足,褰裳从之。 从者多谏,罢归寺。 诘朝,步上响铁岭,从山腰得斜径,攀挽而行,临其巅望 之,四瀑皆宛宛可见。 夫匡庐、雁荡一级水耳,犹得名,况五泄耶!山雨无崇朝 ,青苔助岩险。 四泄安可求,山僧只指点。 兴来身命微,危磴几欲犯。 童仆进苦规,同游亦讥贬。 虑深胆易慑,计阻心竟歉。 胜事忽若吞,清眠梦如魇。 辰餐动归策,临瞰势已俨。 萝葛疲攀缘,荆榛费诛斩。 跖石愁足跌,蹲泥任衣染。 下望五白龙,遥遥竞腾闪。 紫阆一瀑悬百仞,五瀑方到地。 每缘岚雾开,略想峰头翠。 即此料泉源,应从白云坠。 攀藤渐跻陟,屡息始能诣。 谁谓孤峭中,忽有桃源事。 鸡犬散村落,竹木成位置。 连畴溪女桑,卓午樵人市。 向来五瀑布,平流若沟隧。 十里方下山,人家在天际。 玉京洞灵洞积阴晦,火烈不得扬。 一炬才照身,有似秋萤光。 神幽意多危,群客悄不狂。 相牵隧道穷,砑尔开堂皇。 石髓结还滴,蝙蝠鸣且翔。 布席通穴口,投身引其吭。 要当蛇蚓行,恐逼蛟龙藏。 勇夫三四人,老僧启前行。 还言所历殊,一一仙人房。 其下流清泉,其上安桥梁。 蹊岭突高下,尻背时低昂。 火烛黯欲尽,窔奥安可量。 尝闻长老说,有衲来何方。 折松为明灯,腰包裹糇粮。 持咒禁妖怪,表涂留秕糠。 猛志忽地险,深探遍灵乡。 顶上摇橹声,依稀是钱塘。 与君凡境居,安知仙路长。
学道如痴狗,衔枯苦求汁。 悟道如涸鱼,登陆徒呴湿。 空虚无片段,岂要论失得。 迹往电犹迟,锋驰箭非急。 多言只自困,喧呶乱鹅鸭。 夸足走踆踆,劳睛花幂幂。 吾师无寸铁,应敌双拳赤。 摩垒大鼓幢,摧邪老韩白。 而予本幻士,枯木冒冠帻。 蚓有无肠歌,鹃有无情泣。 虽然共居诸,且不受盈缺。 从师莽浪游,非主亦非客。 眼前旷劫事,一会灵山集。
吾闻丰坊生,赤章咒蚤虱。蚤虱食几何,讨捕况已酷。
借问坊食者,还当咒坊不。弘恕圣所称,斯言非佞佛。
律穷方数寸,室暗在三重。伶管灰先动,秦正节已逢。 商声辞玉笛,羽调入金钟。密叶翻霜彩,轻冰敛水容。 望鸿南去绝,迎气北来浓。愿托无凋性,寒林自比松。
唱恭初意如何,朅来五十三年矣。犁锄颇熟,诗书粗解,簪绅聊耳。自信柴愚,真成汲戆,却无刘腻。向高秋初度,同时有菊,淡相对、风霜里。最癖登山临水。又何心、蜗名蝇利。俗缘未了,强教肉食,何曾知味。无事微吟,会心微笑,逢场微醉。把日生、只恁安排,领取百十二岁。
烟雨幂横塘,绀色涵清浅。谁把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江半。 隐几岸乌巾,细葛含风软。不见柴桑避俗翁,心共孤云远。
金气秋分,风清露冷秋期半。凉蟾光满。桂子飘香远。 素练宽衣,仙仗明飞观。霓裳乱。银桥人散。吹彻昭华管。
秋水无痕清见底。蓼花汀上西风起,一叶小舟烟雾里。兰棹舣,柳条带雨穿双鲤。 自叹直钩无处使。笛声吹彻云山翠,鲙落霜刀红缕细。新酒美,醉来独枕莎衣睡。
式观元始,眇觌玄风,冬穴夏巢之时,茹毛饮血之世,世质民淳,斯文未作。逮乎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时义,远矣哉!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增冰为积水所成,积水曾微增冰之凛,何哉?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
尝试论之曰:《诗序》云:“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至于今之作者,异乎古昔。古诗之体,今则全取赋名。荀、宋表之於前,贾、马继之于末。自兹以降,源流实繁。述邑居则有“凭虚”、“亡是”之作。戒畋游则有《长杨》《羽猎》之制。若其纪一事,咏一物,风云草木之兴,鱼虫禽兽之流,推而广之,不可胜载矣。
又楚人屈原,含忠履洁,君匪从流,臣进逆耳,深思远虑,遂放湘南。耿介之意既伤,壹郁之怀靡诉。临渊有怀沙之志,吟泽有憔悴之容。骚人之文,自兹而作。
诗者,盖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关雎》《麟趾》,正始之道著;桑间濮上,亡国之音表。故风雅之道,粲然可观。自炎汉中叶,厥途渐异:退傅有“在邹”之作,降将著“河梁”之篇。四言五言,区以别矣。又少则三字,多则九言,各体互兴,分镳并驱。颂者,所以游扬德业,褒赞成功。吉甫有“穆若”之谈,季子有“至矣”之叹。舒布为诗,既言如彼;总成为颂,又亦若此。次则箴兴于补阙,戒出于弼匡,论则析理精微,铭则序事清润,美终则诔发,图像则赞兴。又诏诰教令之流,表奏笺记之列,书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辞引序,碑碣志状,众制锋起,源流间出。譬陶匏异器,并为入耳之娱;黼黻不同,俱为悦目之玩。作者之致,盖云备矣!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自姬汉以来,眇焉悠邈。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太半难矣!若夫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与日月俱悬,鬼神争奥,孝敬之准式,人伦之师友,岂可重以芟夷,加之剪截?老、庄之作,管、孟之流,盖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今之所撰,又以略诸。若贤人之美辞,忠臣之抗直,谋夫之话,辨士之端,冰释泉涌,金相玉振。所谓坐狙丘,议稷下,仲连之却秦军,食其之下齐国,留侯之发八难,曲逆之吐六奇,盖乃事美一时,语流千载,概见坟籍,旁出子史。若斯之流,又亦繁博。虽传之简牍,而事异篇章,今之所集,亦所不取。至于记事之史,系年之书,所以褒贬是非,纪别异同,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赞论之综缉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於深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远自周室,迄于圣代,都为三十卷,名曰《文选》云耳。
凡次文之体,各以汇聚。诗赋体既不一,又以类分;类分之中,各以时代相次。
暄风迟日春光闹,葡萄水绿摇轻棹。两岸草烟低,青山啼子规。 归来愁未寝,黛浅眉痕沁。花影转廊腰,红添酒面潮。
夫自炫自媒者,士女之丑行;不忮不求者,明达之用心。是以圣人韬光,贤人遁世。其故何也?含德之至,莫逾于道;亲己之切,无重于身。故道存而身安,道亡而身害。处百龄之内,居一世之中,倏忽比之白驹,寄寓谓之逆旅,宜乎与大块而荣枯,随中和而任放,岂能戚戚劳于忧畏,汲汲役于人间!
齐讴赵女之娱,八珍九鼎之食,结驷连镳之荣,侈袂执圭之贵,乐则乐矣,忧亦随之。何倚伏之难量,亦庆吊之相及。智者贤人居之,甚履薄冰;愚夫贪士竞之,若泄尾闾;玉之在山,以见珍而招破;兰之生谷,虽无人而犹芳。故庄周垂钓于濠,伯成躬耕于野,或货海东之药草,或纺江南之落毛。譬彼鸳雏,岂竞鸢鸱之肉;犹斯杂县,宁劳文仲之牲!
至如子常、宁喜之伦,苏秦、卫鞅之匹,死之而不疑,甘之而不悔。主父偃言:“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卒如其言,岂不痛哉!又楚子观周,受折于孙满;霍侯骖乘,祸起于负芒。饕餮之徒,其流甚众。
唐尧,四海之主,而有汾阳之心;子晋天下之储,而有洛滨之志。轻之若脱屣,视之若鸿毛,而况于他乎?是以至人达士,因以晦迹。或怀釐而谒帝, 或披褐而负薪,鼓楫清潭,弃机汉曲。情不在于众事,寄众事以忘情者也。
有疑陶渊明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其文章不群,辞彩精拔,跌宕昭彰,独超众类,抑扬爽朗,莫之与京。横素波而傍流,干青云而直上。语时事则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加以贞志不休,安道苦节,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自非大贤笃志,与道污隆,孰能如此乎?
余爱嗜其文,不能释手,尚想其德,恨不同时。故加搜求,粗为区目。白璧微瑕者,惟在 《闲情》一赋,扬雄所谓劝百而讽一者,卒无讽谏,何足摇其笔端?惜哉!无是可也。并粗点定其传,编之于录。
尝谓有能读渊明之文者,驰竞之情遣,鄙吝之意祛,贪夫可以廉,懦夫可以立,岂止仁义可蹈,亦乃爵禄可辞,不劳复傍游太华,远求柱史,此亦有助于风教尔。
曲径沿流上下,苍苔白石磷磷。 落日惟闻啼鸟,空山更少行人。
深院静,漠漠晚云青。远树星低萤火乱,画帘风淡燕飞轻。楼外坐调筝。
凄凉徒见日,冥寞讵知年。魂兮不可问,应为直如弦。
问道图书盛,尊儒礼教兴。石渠因学广,金殿为贤升。 日月恩光照,风云宠命膺。谋谟言可范,舟楫事斯凭。 宴喜明时洽,光辉湛露凝。大哉尧作主,天下颂歌称。